她正準備遠走高飛,忽然想起遠在外地的哈桑,悲傷地嘆道:
“離家拜訪朋友的親人喲!
你以為我在享受榮華富貴,
生活一直都很平靜嗎?
你收起我的羽衣,不讓我飛走,
以為我會從此屈服,不會向主訴苦嗎?
你曾經(jīng)再三囑咐,叫母親藏好我的羽衣,
讓我受到很大的壓抑。
我聽見你們母子細聲細語的私房話,
我把話牢牢地記在心頭,
期待著有一個機會能讓我脫身。
其實我堅持要上澡堂,
那只不過是一個脫身的計謀,
人們?yōu)槲业拿烂捕裰静磺濉?/p>
王后娘娘走近我,
左看看右看看,仔細觀看一會,
對我的容貌驚嘆不已,贊不絕口。
我抓住機會向她呼救:
‘娘娘啊,
我還有一件天下最美麗的羽衣,
當(dāng)我穿上它的時候,
可以讓你賞心悅目,
你見了一定更覺得美麗無比。’
她急忙問我:
‘那件羽衣在什么地方?’
我回答說:
‘在屋中貯藏室的地底下。’
馬師倫領(lǐng)命而去,
急忙把羽衣帶到宮里;
那件羽衣確實不同凡響,它射出耀眼的光芒,
它給整個宮廷增添了光彩。
我欣喜地接過羽衣,
打開仔細觀看,
發(fā)現(xiàn)衣領(lǐng)和紐扣還完好無損!
于是,我抱著兩個孩子,
我將披上羽衣,
飛上高高的屋頂。
婆婆啊!
你兒子從外地回來后,
請你轉(zhuǎn)告他,
如果他確實真心愛我愿意跟我在一起,
就叫他離開家去尋找我吧。”
她說罷,祖白玉黛王后對她說:“可愛的美人兒呀!贊美主,他一定欣賞你的伶牙俐齒和充滿笑容的面孔。難道你不想飛下來,和我們生活在一起,讓我們更好地欣賞你的美麗嗎?”
“哎!一切都過去了,要從頭來過,談何容易,談何容易!”
她接著對滿臉愁容的婆婆說:“娘!上天知道我太寂寞了。你兒子回來后,他如果覺得離別滋味很苦,想要和我見面的話,就叫他到瓦格島來找我吧。”
她說完,帶著兩個兒子,展翅朝老家飛去。哈桑的母親眼睜睜地看著兒媳婦帶著孫子遠走高飛,驚慌失措,痛哭流涕,不停地用手抽打自己的臉,氣得昏倒在地,不省人事。過了好大一會,她才慢慢蘇醒。
王后感到十分內(nèi)疚,說道:“老太太,我沒想到會發(fā)生這樣的事。如果你事先告訴我事情的真相,我是不會強迫你的。到現(xiàn)在我才知道她是一只神鳥,如果早知底細,我絕不會叫她穿羽衣的,更不會讓她把孩子帶走。老太太,一切都是我的錯,請你原諒我吧!”
“娘娘,這不怪你。”老太婆說。
她無可奈何地走出王宮,跌跌絆絆地回到家中,打著自己的臉,哭得死去活來。此時,她是多么想念兒子和孫子,勉強支撐著在屋里挖了三座墳?zāi)埂拇艘院笏刻旆趬烆^上,傷心地哭泣,一直過著孤苦無依的凄涼生活。
哈桑此時天天跟公主們在一起吃喝玩樂,有時還要一起外出打獵。就這樣愉快地過了整整三個月,她們才給他準備好五袋金子、五袋銀子和一袋糧食,并親自送他回家,陪他走了一段又一段的路。哈桑流著淚水,依依不舍地向她們告別,請她們回宮去。這時,七姐妹才戀戀不舍地和他告別。
哈桑不顧勞苦,一路上晝夜不停地趕路,到巴格達后,搬下駱駝上的財物,遣走駱駝,走進家門,走到母親跟前,正打算問候她時,才發(fā)現(xiàn)她已經(jīng)不成人樣了。當(dāng)哈桑打聽妻子和孩子的情況時,他的母親更加傷心,哭得昏死過去,失去知覺。哈桑大吃一驚,立刻起身去尋找,可是找遍了整個屋子,卻沒有見到一個人影兒。他跑到貯藏室,見門已經(jīng)被打開,箱子給挖了出來,羽衣也不見了。這時候,他才知道妻子已經(jīng)偷走羽衣,帶著兒子飛走了。他急忙跑到母親面前,看她清醒了一些,問妻子的下落。
母親泣不成聲地說:“兒!這是他們的墳?zāi),愿主拯救你?rdquo;
哈?窠幸宦,栽倒在地,當(dāng)即昏迷過去,失去知覺,他母親看見他倒在地上,更加憂愁和痛苦,以至于不想再活下去。直至午后,哈桑才慢慢清醒過來,他越想越心痛,傷心地哭泣,不停地打自己的臉,撕扯自己的衣服,煩躁不安地在屋中踱來踱去,想不出任何辦法來。
他悲傷地嘆道:
“古人曾經(jīng)用許多語言描寫過離別的痛苦,
他們認為一個人隨時都會遇到痛苦,
眼前我的處境跟他們有什么兩樣呢?
我既聽不見妻子和孩子的聲音,
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,可想而知,我是多么痛苦。”
他說罷,神色堅定地拔出寶劍,走到母親跟前說:“娘!如果你不把真實情況全部告訴我,今天我先一劍殺死你,然后再殺死自己。”
“兒!別沖動,我全都告訴你。你把寶劍放回去,靜下心來,聽我告訴你家里的變故吧。”
聽了母親的話,哈桑插上寶劍,挨著母親坐下。她這才把事情的前后經(jīng)過,從頭到尾,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,最后說:“兒啊!如果不是她哭著哀求要上澡堂,如果我不是怕你從外地歸來后,她說閑話惹你生氣,我是決不會帶她去澡堂的。再說如果祖白玉黛王后不發(fā)怒,不強行奪走鑰匙,那我寧死也不會交出羽衣的。兒啊!你應(yīng)該明白,國王的權(quán)力是高于一切的,誰也不能跟他對抗。他們拿到羽衣,交給你妻子,她仔細翻了又翻,生怕有什么地方給損壞了,直到發(fā)現(xiàn)羽衣完好無損,這才高興地脫下王后給她的衣服和裝飾品,把兒子摟在懷里,搖身變成一只飛鳥,在宮中走過來走過去。當(dāng)時很多人都圍著她觀看,對她的美麗贊嘆不已?墒且粫䞍,她就飛上屋頂,對我說:‘等你兒子回來,請告訴他,他如果覺得離別的滋味很苦,想和我見面,就讓他到瓦格島去找我吧。’這是你妻子最后要我傳給你的話。”
聽了母親的講述,哈桑狂叫一聲,倒在地上,不省人事。夜里他稍微清醒了一些,就打著自己的臉,像蛇一樣,在地上打滾扭動。他母親也一直坐在他的身旁,傷心地痛哭。
直到夜深人靜,他才慢慢蘇醒過來,禁不住痛哭流涕,悲傷地自言自語道:
“我的妻兒們呀!請你們暫時停住腳,
看一看被拋棄的痛苦啊!
也許你們會覺得我值得同情,
離別的痛苦已經(jīng)將我折磨得不成人樣。
如果你們再看不到我,
一定會認不出我了。
為了真正的愛情,
我情愿獻出寶貴的生命。
如果不是還有奄奄一息的呻吟,
人們或許早已把我當(dāng)尸體掩埋了。
請你們相信:
離別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。
在情人們的眼里,
活人離散的痛苦足以超過死時分別的十倍。”
他說罷,站起身來,嘆息著、哭泣著,整天不吃不喝,就這樣整整過了五天。他母親非常擔(dān)心,一直守護在他的身邊,費盡心思地給他寬心,安慰他。可是他不停地痛哭,不停地流淚,直到感覺筋疲力竭,才倒身睡著。在夢中,他看見自己的妻子也流著眼淚,顯出憂愁煩惱的神情。
他從夢中驚醒,大聲叫道:
“親愛的人兒喲!你的身影時刻伴隨著我的記憶,
你已經(jīng)占據(jù)了我的整個心靈。
如果不是想在夢里跟你見見面,
我決不會去睡覺。
如果不是希望有朝一日和你相聚,
我決不愿再在這世上生存下來。”
哈桑越想越傷心,從此他天天睡不著覺,吃不下飯,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個月。
有一天,他猛然想起云山中的公主們,心里想,為什么不去向她們求救呢?于是他決定立即出發(fā),去找云山的公主們。他準備了許多伊拉克的特產(chǎn),叫來五十只駱駝馱著,并叮囑了母親一些事,然后直接向云山出發(fā),去向妹妹們求授,希望她們能幫他尋找妻子和孩子。他不辭辛勞,一路跋涉,一直到云山的宮殿中,獻上禮物后才歇口氣。
公主們看見他,非常高興,熱情地招待他,驚奇地問:“兄弟,分別才不過兩月,你就匆匆趕來,這是為什么呢?”
他哭泣著把妻子趁他不在時,帶著孩子飛走的這件事告訴她們。
公主們聽了,心中十分難過,追問他妻子走時講了什么。
他回答說:“姊妹們,當(dāng)時她對我母親說:‘等你兒子回來,請你告訴他,如果他覺得離別的滋味太苦,想要和我見面的話,就讓他到瓦格島來找我。’”
聽了哈桑的話,公主們大吃一驚,相互用手勢比劃著,你看著我,我看著你,接著大伙都低頭看著地面,沉默了好一陣,這才嘆口氣說:“沒有一點辦法,只希望偉大的主來拯救你了!兄弟,如果你能伸手摸到天,那么你就能找到妻子了。”
哈桑傷心地哭泣,眼淚像雨水一樣滾淌而下,把衣服都濕透了。公主們覺得他很可憐,都為他流下了同情的淚水。大家安慰他,為他祈禱。
他的妹妹小公主熱情地安慰他說:“哥哥,你安下心來,耐心地等一等吧。有志者,事竟成。只要你意志堅定,一定會達到目的的。忍耐是通向成功的金鑰匙,古人說得好:
‘丟下命運的重重束縛,
讓它自由自在地到處奔波吧。
夜晚你敞開胸膛,
安靜地埋頭大睡,
不要想前思后,
顧慮重重。
因為片刻間或一覺醒來,
安拉就會把你的命運改變。’”
聽了小妹妹的勸說,哈桑心情稍微舒暢些。
小公主每天陪伴他,安慰他,為他寬心,追問他妻子飛走的原因,并自責(zé)地對他說:“哥哥,我本來想讓你燒掉那件羽衣的,可是后來不知怎么忘記告訴你了。”
她一直陪著他,用盡心思使他開心?墒侨兆右痪,哈桑越來越覺得不安。小妹妹看著他整天憂愁苦悶、心緒不寧的樣子,心里更加難過,愁眉苦臉地去見姐姐們,在她們面前哭哭啼啼,跪在她們面前,懇求她們幫助哈桑,幫他尋找妻子和孩子,想辦法讓他到瓦格島上去。小妹妹經(jīng)常在姐姐們面前失聲痛哭,要她們幫助哈桑。
姐姐們深為感動,也陪著她流淚,對她說:“你放心吧。我們一定盡力幫助他,讓他和妻子見面的。”
哈桑在云山宮中生活了一年,每天傷心哭泣,眼淚從來沒有干過。公主們有個叫古都士的叔父,是他父親的同胞兄弟,為人很好,特別疼愛大公主,每年都要到云山來看望她,為她解決各種疑難問題。大公主曾經(jīng)對他談過祆教徒折磨哈桑和哈桑報仇殺掉祆教徒的情況。
他很高興,給了大公主一包香粉,對她說:“侄女啊,要是你有什么發(fā)愁或不順心的事,或者需要什么東西,只要把香粉撒在爐中,然后喊一聲,我聽到聲音就會立刻趕來,幫助你們排憂解難。”
大公主看到哈桑如此悲傷,就想向叔父求助。
一天,她對妹妹們說:“叔叔巳有一年時間沒來看我們了,你們快拿石頭點燃火,把香粉盒給我取來,我要請叔父到我們宮殿里來。”
公主們非常高興,立刻點著火,把香粉盒遞給大姐。大公主接過去打開香粉盒,用手抓起一點香粉,往火爐中一撒,大聲呼喊她的叔父古都士。香粉還沒有燒盡,很遠的地方突然塵土飛揚。一會兒灰塵分開的地方,出現(xiàn)了一位老人,歡呼著騎在大象背上奔來,揮手向公主們致意,轉(zhuǎn)眼間就來到公主們面前,可想而知,這位老人就是古都士了,他從大象身上跳下來。公主們圍上去擁抱他,歡迎他。古都士在侄女們的簇擁下走進宮里,坐下來和她們談心。
他說:“我在家里跟你們的嬸娘正在閑聊,突然聞到香粉氣味,就立刻騎象趕來。侄女們,你們有什么急事嗎?”
“叔叔,我們已有整整一年沒見面了;按照約定,我們分別的期限是不應(yīng)該超過一年的,所以我們很想念您哪。”
“我最近很忙,本打算明天來看望你們的。”
公主們感謝叔父的關(guān)心,為他祝福,圍著他談心。
大公主說:“叔叔,我們曾經(jīng)跟您說過一個名叫哈桑的青年,他被祆教徒騙到這里,后來他終于為自己報了仇,殺死了那個祆教徒,經(jīng)過種種磨難最終捉住了神王的女兒,并娶她為妻。”